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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满院落的丝瓜藤

作者:□ 周忠林 发布时间:2017.10.18
中国教师报

邻家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大院子,垦了两方菜园,栽了三棵树,如今也能遮风挡雨。季节一到,满院的丝瓜藤已经迫不及待,纷纷趴上围墙,爬上大树;一连串鲜黄淡雅的花朵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墙外,是炫耀自己还是招蜂引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或许只有我如“他乡遇故知”一般,与它们惺惺相惜,上下班时都会多看一眼。

丝瓜——极其普通的一种蔬菜,好种,只要把种子偎上土,不需施肥浇水就会生根发芽;发芽后,只要有立身之处,不需太多打理呵护,定会攀援而上,彰显生命的力量。乡亲们喜欢把它种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或围墙下,完全不费功夫,采摘也方便,属于离锅灶边最近的蔬菜。丝瓜称得上是蔬菜中的“超生游击队”,繁殖力极强,一根瓜藤可挂几十条丝瓜。它味道清淡,谈不上什么美食,儿时我们天天吃,但腻了、厌了也不敢嫌弃。

儿时,勤劳的父母在老屋旁边开垦了一小片属于自家的园子。园子里种了不少树,树下种了不少丝瓜。夏末秋初,丝瓜藤蔓牵着翠绿的叶子缠绕着树干,“龙须”丝丝缕缕一直触及树梢,占领了园子的半壁天空。乡粮站、中小学校位于我家前后,收购季节一到,买卖稻子的乡亲担着两箩筐稻谷,“咿咿呀呀”走过开满黄花的丝瓜藤下,毛茸茸的嫩丝瓜像一个个扎着黄花、穿着绿衣的小胖妞,悬挂在藤蔓上,着实令人怜爱。乡亲们累了,就在我家榆树、火楝树下席地而坐,掸着草帽歇息,茂密的绿叶为他们撑起一把阳伞,挡住秋天淫威还在的日头。放学路过的孩子,也把丝瓜园当作游乐园,穿梭其中。玩疯了,忘形了,也不晓得回家,惹得刚从田畈里回来的母亲拿着笤帚赶他们。孩子们援着树躲避着、嬉笑着,阵阵笑声掠过树梢,伴着夕阳消失在暮色里。

当然,我家兄妹没有同龄孩子那么忘形,因为有一个“唯有读书高”的父亲,送子女读书考大学是他的唯一心愿。可是,父母并没有因此而特殊照顾我们,该干的活儿一样不少,甚至比其他孩子做得更多。放学后,其他孩子在我家园子捉迷藏,我和姐姐却要拿着绑上镰刀的竹篙,割刚刚落下花蒂的嫩丝瓜。一根根丝瓜“啪啪啪”地掉下地,有的会断成两截,露出的瓜子玉坠一般镶在囊中,瓜囊水嫩细滑、晶莹可人。

又是一年丝瓜花开满园之时,姐姐也去县城读高中了,放学煮饭的事只能轮到我。在我的锅铲下,滑溜溜的丝瓜条、黏糊糊的丝瓜汤,纷纷端上桌,不管味道怎么样,父母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仲秋,丝瓜进入垂暮之期,瓜皮像风雨剥蚀的沟壑,粗糙斑驳,写满沧桑。深秋,瓜皮剥落,剩下一只只丝网状底下兜着玳瑁色瓜子的白丝瓜筋,在寒风中钟摆一般摇晃,偶尔有人摘下来弄干净用来洗碗、刷锅。

读初二时,父亲病入膏肓,剩下皮包骨头,犹如挂在树梢头的丝瓜筋,在风雨中走向凋落。从此以后,大树没了,丝瓜藤也没了。一年后,我也背上行囊离开家乡,离开丝瓜园,奔走在寻找未来的路上。

不敢奢谈什么未来,我的命运就像丝瓜一样,淡雅的花招不来蜂蝶,唯有一颗冰清玉洁的本心。在芸芸众生中平淡地生活,只愿能像丝瓜一样,保持那不一样的清淡之味。

(作者单位系江西省湖口县第二中学)

《中国教师报》2017年10月18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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