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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所小学的“心性教育”

作者:□ 本报记者 王占伟 发布时间:2017.07.12
中国教师报

读书做圣贤,立志报家国。

传承中华文化,培养经世大才。

把学生培养成民族之脊梁、国家之栋梁、百姓之依靠、人类之希望。

以上三句话,分别是辽宁省大连市太阳谷华夏小学的校训、使命和愿景。一走进校园,记者便被学校的办学定位与精神追求深深吸引。

开办不到一年,却能让北京、山东、杭州、长春、东莞等地的高知家长把孩子送到千里之外的幽静山谷里读书,这所学校究竟凭借的是什么?这是怎样的校长和教师团队?其教育有什么独特之处?

    判断教育成败的标准是心性

太阳谷华夏小学创办人兼校长李显峰富有传奇色彩:重点大学毕业在央企工作8年后,放弃高管职位,2011年创办大连明德书院,致力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基础教育中的实践, 2016年8月创办太阳谷华夏小学。

从央企高管到小学校长的经历,让李显峰对教育的理解与众不同。

“教育的重点在哪里?在心性!”李显峰认为,一个人长大以后,所有美德都是心性的显现,比如慈爱、自信、克制、淡泊、乐观等;所有问题也都是心性的显现,比如贪婪、投机、胆怯、冷漠等,这些直接影响人的发展。“由此可见,一切问题都出在心上。如果对基础教育的成败得失有唯一判断标准,那就是心性!”

李显峰举例说,一所学校曾举办过一个武术班,经过一两年训练,孩子们个个身手不凡,到处参加表演,赢得了掌声和光环。就在这时,班主任却痛下决心把武术班停了。对此,许多人不能理解,班主任心里却非常清楚,因为在表演中,他已经看到了孩子们无法遏制的炫耀与浮华,而浮华会害人一生。

在明德书院里,前来找李显峰解决困惑的大部分是子女教育出问题的家长。这让他日益深刻地认识到,在不能关注心性成长的教育环境下,分数像一把刀,把许多孩子割得遍体鳞伤,孩子们厌学、自卑、叛逆,甚至罹患心理疾病……这样的教育很难走向未来。

“如果把小学一二年级学生和大学生各拍一段视频对比一下,就基本清楚了。”李显峰说,一些小时候朝气蓬勃的孩子,后来变得沉默寡言;小时候天真纯朴的孩子,后来变得心事重重;小时候自信阳光的孩子,后来变得自卑胆怯;小时候乐于助人的孩子,后来变得麻木冷漠……

李显峰喜欢读《学记》,每每诵读都激动不已。《学记》描绘的情景让他颇为向往:“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成俗,近者悦服而远者怀之……”

“教育要培养经世大才,大才化民易俗,造福一方。”这是李显峰的教育梦。

    当教师最难的是“不动心”

“我的手中捧着学生的明天,我的肩上扛着民族的希望,我的心中装着祖国的未来。我将全身心地投入我的工作,面对所有孩子,热爱他、唤醒他、启迪他,满怀希望,永不放弃!我立志终身从教,为莘莘学子的明天,为中华民族的复兴,为人类文明的进步,倾尽毕生之力……”

2016年8月,在学校“开笔礼”现场,教师们流着热泪庄严宣誓,感染了所有学生、家长和嘉宾。

与其他学校不同,太阳谷华夏小学的教师不是招聘的,而是李显峰的追随同行者。

金爱颖,在德国留学读研5年,回国后成为一家合资汽车发动机厂的工程师。一个偶然的机会,金爱颖听了李显峰的一堂课。从此,只要李显峰在大连讲课,金爱颖便是最用心听课记笔记的学生。7年前,“学习笔记摞在一起已超过半米”的金爱颖辞职,加入明德书院。

金爱颖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有一个老师引领着向前走,有一个好的团队可以跟随”。成为太阳谷华夏小学的教师后,金爱颖深深爱上了教育。她告诉记者:“无论什么样的诱惑都不能让我偏离真教育半步。”

于海英,原本是公立学校的优秀教师,从教28年,带班“很出成绩”,然而,自己的孩子却很叛逆。家庭教育的挫伤让于海英的身体健康也出现了严重问题。为了解决孩子和自己的问题,于海英走进了太阳谷华夏小学。这个过去“两个孩子争吵,各打20大板”的教师,明白了什么是真教育。“我到学校与其说是教学,不如说是修身再造。”于海英说。

明明是于海英班上的一名学生。父母离异给明明的心灵造成了伤害。一天下课,明明找到于海英哭着说:“老师,我想爸爸了,他是不是怕我要生活费才不敢见我!我不要生活费,我只想让他抱一抱我。”

面对哭泣的孩子,于海英不想在孩子心中种下仇恨的种子:“好孩子,也许爸爸也有自己的难处,老师一定找机会与爸爸沟通。但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体谅他,你一定要做好自己,让爸爸为你骄傲!”

一番静静的拥抱之后,于海英为明明擦干脸上的泪水,看到了孩子脸上的坚毅。

与金爱颖、于海英相似,太阳谷华夏小学的教师们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命故事,他们最大的成长来源于心灵。

做教师最难的就是不动心。这是学校教师们的共识。“多数情况下,教师容易心随境转。孩子听话,我们喜欢;孩子顽劣,我们生气,眉头就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声音也严厉起来。”李显峰说,“你觉得这一切都在正常发生,可是有没有看到孩子们眼神里流露的不安?有没有看到孩子心灵上又多了一道畏惧、迎合、疏远的伤痕?”

面对学生,教师肯定会有烦恼、焦虑、困惑,但这正是教师磨炼心性的好机会。在李显峰看来,教师、家长认为是孩子挑起了他们的情绪,这是一个假相,真相是因为“自己的心力不足”,能明白这一点,教师、家长才能从情绪中慢慢安静下来,“每天孩子都在给我们出考题,等我们考过了,孩子就变了”。

李显峰提醒教师“不要落入评判的陷阱”:看到孩子身上出现某种问题时,习惯性开始进行评判: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怎么就不爱写作业?你怎么总是没有礼貌……这种评判意味着给孩子贴了一个标签,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而且往往使问题加剧。

他给教师的建议是“见错说对”:坐姿歪斜,说坐姿端正;见同学矛盾,说谦让友爱;见走路不整齐,说走路整齐……

    没有坏孩子,只有心灵受伤的孩子

去学校餐厅吃饭时,记者发现了许多不同之处。餐厅门口有两男两女4名学生为所有进出的师生掀门帘,并向他们鞠躬问好。餐厅内,打菜、盛汤、分餐的不是餐厅师傅,而是学生。就餐以班级为单位,每个班级学生都有自己的固定位置;所有学生都打好饭坐定后,由值日生带领共同唱诵感恩词,然后才开始吃饭。就餐全程止语,因此餐厅非常安静。用餐完毕,每个学生洗刷完餐具还要经过值日生检查,检查合格的餐具才能放到指定位置。

据教师关锋文介绍,学校餐厅目前仅有两位厨师,他们只负责做饭。从洗碗到打扫餐厅卫生,从洗菜到打饭,都有学生轮流负责。

在太阳谷华夏小学,这些仅仅是学生习劳课的一部分,此外还有农耕、种植等,也全部由学生负责。

这些都是李显峰专门设计的,因为在他看来,收拾厨房、清洁地板、种庄稼都是在养心。“习劳不是为了习劳,吟诵不是为了吟诵,演出不是为了演出,这就是心性教育”。

前不久,太阳谷华夏小学还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游学活动,先是走进山东曲阜,后来到北京观摩天安门广场升旗仪式,采访老红军,走近三军仪仗队……然而,参加游学是需要海选闯关的,这个过程让所有孩子的内心都得到了成长。

一位家长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儿子第二轮被淘汰,但第四轮经过自己努力,终于打通了游学之路的关卡。这个只有7岁多的小小男子汉,不怕困难,不怕挫折,面对压力,不是哭泣,而是寻求办法,挑灯夜战,成功“复活”。更让人欣慰的是,他带同学回家来,却一直不分享他胜利的消息,直到同学上洗手间,才凑到我耳边悄悄说:“妈妈,我通关了!”原来他的同学没有通关,孩子怕同学伤心,忍住没有说。孩子长大了,知道努力、成功很重要,知道顾及别人的感受更重要。

闯过4关即将外出游学的孩子被分成5个大组进行拓展训练,其中有一项为“生死抉择”:40名游客坐在船上游玩,船触礁就要沉没,只有5人可以乘直升机活着离开。每个人手中有3票,可以投给最应该活下去的人,也可以投给自己,票数的多少意味生与死的抉择。

游戏开始,40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要把关乎生死的票全部投给老师。实在拒绝不了的情况下,老师退出游戏。最后,大部分同学都把票投给了年龄最小的同学,但没有一个孩子把票投给自己。最小的同学要乘坐直升机离开时,抱住了哥哥姐姐失声痛哭,哥哥姐姐们也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嘱咐弟弟妹妹照顾好自己……孩子们完全进入了角色,人性的光辉在这场看似游戏却又充满巨大意义的生死抉择中熠熠生辉。在场的每位老师都为之动容……

没有坏孩子,只有心灵受伤的孩子;没有坏孩子,只有心性受到污染的孩子。这是李显峰的口头禅,也是融入华夏教师骨髓的一句话。

宁宁,一个白净又文静的男孩,在之前的学校坐了4年冷板凳,心灵严重受伤,他把自己封闭得死死的,拒绝看、拒绝听、拒绝说,用这种方法与外界隔绝……

刚转到太阳谷华夏小学时,宁宁给老师的感觉是“根本不在状态”,上课不看老师,总趴在桌子上……然而,于海英惊奇地发现,宁宁似乎什么都会,做题速度又快又准,经典背诵、默写也一字不漏,一字不错。随着自己的优势一点一点地挖掘出来,宁宁越来越自信,以前从来不敢在人面前说话,更不敢发言,现在能主持全校的升旗仪式,声音洪亮,情感激扬,语言流畅。

越走近宁宁,老师们越被他内心的善良、纯净所感动。每个周末,宁宁都带着他的小妹妹到小区的周边捡拾垃圾、狗粪便,有时去公益送餐,义卖挣钱捐给敬老院和贫困地区……

四年级栋梁班学生然然来自吉林,父母都是大学教师,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送女儿到太阳谷华夏小学试读。10天后中秋节放假,然然就被爸爸扣在家里不许回来,因为爸爸舍不得孩子住校。“爸爸,让我回学校吧,我喜欢那里。”9岁的然然成功说服了爸爸。

第二天清晨,然然和妈妈有这样的对话:“妈妈,我昨晚一夜都是浅度睡眠。”“为什么呀?”“今天就能回华夏了,兴奋呀!”……

在那里,这样的故事还有许多,天天都在上演……

“心性教育不是一个单独的学科,它像水,融于面就做成了面点,融于米就煮出了米饭,融于树就结出了花果。我们的心性教育,就是以梦想点亮梦想,以心灵呵护心灵,以行动引领行动,以人生成就人生。”李显峰说。

《中国教师报》2017年07月12日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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