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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里的母亲

□ 李广美

发布时间:2017.09.20
中国教师报

炊烟,总让人亲切地想起母亲,缭绕的炊烟里总有她散不去的身影。炊烟下的一膛炉火,燃烧着母亲殷切的期望,她在期望里将五谷菜蔬变成供儿女们节节拔高的一日三餐。

暮色四合,耕牛归栏,炊烟依依惜别村舍,便有母亲唤儿女归家的喊声悠悠响起,一大群灰头土脸的孩子便因那喊声心有不甘地散去。那时的炊烟不承载丝毫乡愁,只是一片柴草的轻烟,一股即将拆散伙伴的烟雾。

当心里存了炊烟的影子,我却已远离村庄,远离童年和母亲,炊烟就成了记忆里再也扯不断的思恋和怀念。某个黄昏的暮色里,那氤氲的炊烟,却在怅惘的心绪里缓缓浮现……

浓厚的柴烟如一团平底的云,矮矮地坠在房间里,我的头没在云层,被呛得泪水直流。母亲叫我蹲下来,以避开浓浓的柴烟,我便静静地蹲在母亲身边看她摊煎饼。

我惊奇于母亲的手为何总是不怕烫。鏊子下的柴火燃烧着,沿鏊底吐出红红的火舌。母亲双手抱起一团过滤干净的瓜干粉团放在鏊边,随即用双手快速地沿鏊边滚动粉团,然后逐渐向鏊心收拢,一个圆便迅速在鏊面上呈现。当粉团滚至鏊心时,母亲再从鏊心抱起已瘦去一圈的粉团,“叭”的一声扔回硕大的红土泥盆内。盆内的粉团蒸腾着热气,母亲的手却丝毫未损。母亲再用一根轻巧的竹片在鏊子上来回荡着,少顷,一张平整的煎饼便翘起薄脆的边缘,母亲双手顺势捏牢边缘,两个胳膊向怀内一掫,一张薄薄的煎饼就利利落落地从鏊子上脱落,服服帖帖地扒在又大又圆的秫秸盖垫上。

有时,母亲会用那只已磨得尖尖的竹片,从正在荡着的煎饼上刮下几个软软胖胖的糊糊瘤,轻巧地蹭在盆沿上,等慢慢凉到不至于烫到我的时候,糊糊瘤就成了一种与煎饼颇不相同的柔软甜点。至今,那种热热甜甜又带了土香的瓜干糊糊瘤,仍会在我记忆的炊烟里泛起对母亲绵长的思念。

小时候,经常随母亲去外公家小住。那时,外公背一个粪箕,捡一些风干的牛粪,留待做饭时当柴烧。有一次,在外疯过了头,没有听到母亲的喊声,天黑了才惶惶恐恐地向外公家跑去。当我惊魂未定地跑进院子时,第一眼便望见了天井里的泥炉,炉内透蓝的火焰轻柔地舔着锅底,散发出牛粪燃烧时特有的干草烟味。暗夜里,那看不见的炊烟带着牛粪的烟味,在母亲恼怒的呵斥声里,却让我懵懵懂懂地感受到人世间一种美好的感觉——安宁。

如今,母亲早已不在了许多年,村子里的炊烟也已很少见到——煤气和电炊具夺去了炊烟的影子。那没有炊烟的村庄便在暮色里有了使人想要落泪的落寞和恓惶。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蒙阴县一中)

《中国教师报》2017年09月20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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