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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吾浩然之气

作者:□ 程 希 发布时间:2017.08.23
中国教师报

清乾隆二十四年(1758),翰林院编修刘墉任江苏学政时,有人揭发检举一名廪生勒索他人重金。刘墉听闻此讯,“怒发尽上冲,面铁色,立碎某某襕衫并黜之,同舍生列左右者皆惶缩无人色”。此时,只有一位名为朱宗贽的廪生面无惧色,仰天长叹,刘墉质问他为何叹气,朱宗贽答曰“浩然之气也”。

“浩然之气”最早见之于《孟子·公孙丑上》。公孙丑请教孟子“敢问夫子恶乎长”,孟子答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公孙丑追问“敢问何为浩然之气”,孟子解释道:“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

对于“浩然之气”的确切含义,连孟子本人都承认其“难言”,历代注疏者对其解释亦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赵岐《孟子注》认为是“浩然之大气”,颜师古《汉书注》解释为“纯一之气”,朱熹《孟子集注》称其为“天地之正气,而人得以生者”,焦循《孟子正义》又认为是“浩然之天气”。以上诸说虽各不相同,但均认为“浩然之气”乃天地间所本有。冯友兰先生《孟子浩然之气章解》则看法不同,其解释说:“浩然者,大也……而浩然之气,则是关于人与宇宙的关系者……有浩然之气,则可以堂堂立于宇宙间而无懼。”如此一来,便将人与宇宙有机地联系了起来。

以笔者浅见,“浩然之气”并非与生俱来,而是需要后天持续不断的培养,还需要道和义的配合,顺应自然和社会的发展规律。长此以往,“浩然之气”自然能光大充盈,如影随形,无处不在。“浩然之气”又可以表现为大丈夫的人格,即“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前文所述之朱宗贽是江苏宝应人,他的“浩然之气”并非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早在东汉末年,宝应一地即有臧洪、陈容二烈士以气节鸣世。臧洪任青州刺史、东郡太守,其同乡陈容亦随任东郡郡丞。不久,袁绍派兵围攻臧洪,并命臧洪同乡陈琳写书劝降。臧洪严词拒绝,并作《与陈琳书》,表明自己持“义不背亲、忠不违君”之志,不愿“屈节而苟生”,宁肯“守义而倾覆”。最终,臧洪被袁绍所杀,陈容有感于臧洪之忠义,请求与之共死,亦同被害。臧、陈二烈士之“浩然之气”对后世影响甚大,直至清代,犹有王式丹、乔崇烈、刘宝楠等文人学者或写诗或撰文赞誉之。

明代宝应亦不乏志操之士。刘宝楠之先祖刘永澄少秉气节,8岁读文天祥《正气歌》,即为之所动,立牌位朝夕拜之,说大丈夫就应如此。后来,刘永澄讲学东林书院,与东林党人刘宗周、高攀龙等相往还,为莫逆交,直言敢谏、以天下为己任。刘师培在《刘永澄传》中称“其志哀,其言切,志洁行芳,同夫屈子”。刘永澄十分推崇孟子的“集义”,他说:“谈心、谈玄、谈妙,咸为口头禅,惟孟子‘集义’二字可以检束身心”,此处的“集义”正是养成“浩然之气”的不二法门。观刘永澄8岁所读之《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正是对孟子“浩然之气”的完美阐释。

东林学派向以气节名世,这与刘永澄的倡导密不可分。作为乡贤,其对宝应乃至整个扬州的影响更是非同小可。扬州史可法纪念馆有这样一副楹联:“尚张睢阳为友,奉左忠毅为师,大节炳千秋,列传足光明史牒;梦文信国而生,慕武乡侯而死,复仇经九世,神州终见汉衣冠。”其浩然正气彪炳千秋,与孟子、文天祥、刘永澄等可谓一脉相承。生活在多奇节之士的扬州宝应,朱宗贽一句斩钉截铁的“浩然之气也”也就不难理解了。

扬州大学著名学者任中敏先生亦对孟子的“浩然之气”推崇有加,在其所撰《汉民中学校歌》中即有“聪明正直,至大至刚”两句,“聪明正直”出自《左传·庄公三十二年》,而“至大至刚”便出自《孟子·公孙丑上》,乃“浩然之气”最突出的特征。

“浩然之气”还被许多大学载入校训,如苏州大学校训“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山东大学校训“气有浩然,学无止境”等,或题额、或勒石,诵诸人口、传诸人心,被万千学子所继承发扬。

(作者单位系扬州大学文学院)

《中国教师报》2017年08月23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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