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教育同行与我一样,从乡村一路走向城市。尽管我们的办学条件越来越好,教育发展成就有目共睹,但我们依然会怀念当年乡村学校的味道,甚至把乡村学校视为心中的桃花源——因为我们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了教育,开启了教育人生。如今,许多美好只能在记忆里找寻。
那时的乡村,没有高大上的硬件
那时候,乡村学校交通不便,校舍多是苏式的低矮楼房。没有办公场所,教师只能在各自的房间备课。电视收不到几个频道,报纸总是迟到三五天,更遑论先进的通信设备。没有参考资料,没有资源共享,更没有光电声影等媒体辅助。有的只是一本书、一支粉笔、一块小黑板,教师自己编制试卷、印刷试卷。
那时候,教师待遇不高,没有绩效工资。学校没有什么检查考核,但周前例会、升旗仪式却是雷打不动。教师很少加班加点,无须逼迫学生读书,学生有春游假,有农忙假。
那时候,没有专业发展、专业规划的理念,没有专家引领,外出学习、培训的机会极少,听名师的课几乎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茶余饭后,我们围坐在操场边上一起讨论工作问题、教学片段,各抒己见、各取所需,相当于现在的同伴互助、集体备课。个人成长更多的是依赖于自我反思,在不知不觉中却遵循了“成长=经验+反思”的规律。
那时的乡村,我们享受着精神福利
乡村,好山好水好空气,原汁原味原生态,我们寄情山水,诗书自娱。可以在大自然中静静地欣赏顾城《门前》的画面,细细品味岁月的静好: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在黄昏,在清晨,带上书,坐在树荫下的石条凳上,听着蝉鸣时高时低,看着松鼠上蹿下跳,何尝不是人生的逍遥境界。可以静观云追月,笑对鸟谈天。读开化的大地,读解冻的河流,读山、读水、读人,于无字处读书,于无声处听雷。我们在青山绿水间放宽视野、放高境界、放远愿景、放大心胸。
同事之间遇到困难互相打气,碰到荣誉一起分享。我的经历有些与众不同,大学毕业后回到母校工作,原来教过我的老师成了我的同事;因为少年老成,我年纪轻轻就当了校长,教师们又成了我的下属。他们关爱我、抬举我,从不倚老卖老,从不给我出难题,从不让我难堪。一路走来,我还时时感觉到有老校长、教师盯着自己看,让我不敢懈怠。这种感觉真好!
我们怀着父母之心、兄弟之情,用爱去滋润,用心去呵护,用情去温暖,让学生在一份妥帖、踏实、温暖的教育中幸福成长。有时站在孩子前面,引领其发展;有时站在孩子后面,推动其发展;有时站在孩子左右,陪伴其成长。放学了,我们经常与学生一起打球、散步,下溪捕鱼。周末或骑车、或步行走访学生家,有时因不通方言,需要学生给自己和家长之间做翻译;有时因山高路远,需要在学生家中住上一宿。就像一首歌中所唱的,快乐着你的快乐,忧伤着你的忧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努力让自己成为喜欢学生、让学生喜欢的好老师。
那时的乡村,那些渐行渐远的美好
一辈子一件事。既然选择了教师这一职业,就要无怨无悔地坚守,我有几个曾经的同事,如今依然在乡村学校教书,有的是“一师一校一辈子”。那时的我们,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刘墉说,你可以一辈子不登山,但你心中一定要有座山。我们虽然远离城市的繁华,但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们有梦作马,有专业成长的梦,有帮助每个孩子成为最好的自己的梦。更以自己的智慧与辛劳,点燃一个个乡村孩子的梦想,点亮一座座山庄的文明。
非洲草原有一种尖毛草,这种草在最初的半年里,只长一寸多高,但半年后雨季到来时,它就像被施了魔法,三五天后便长到近两米高。原来,它在前6个月一直在长根部,雨季前就扎根地下超过28米。乡下的教师就是这样的尖毛草,胸怀在蓝天,深情藏沃土,不断汲取营养,假以时日,生机勃发,把绿意撒满大地。
《中国教师报》2017年08月23日第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