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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为教室 宇宙为课堂

作者:闻 中 发布时间:2018.11.07
中国教师报

我最近深深地感觉到:这个时代并不匮乏真正的思想者,但却缺少真正的行动者与担当者。而傅国涌老师这样的一位行动者,就特别值得我们重视。

去年此时,傅国涌老师年至天命之际,说自己50岁重新归零而创办了童子班。我与几位朋友有幸得以见证之。如今已相隔一年,一年,说长也长,对于那些草木繁花、夏虫蜉蝣来说的确是漫长的。然而对于天地万物、亘古恒常之宇宙来说,却是刹那。但是对于傅国涌老师和这些童子们,这是极丰盈而又奇妙的一年。

其实,我一直在关心着傅国涌老师这一年的工作,我自己也是一位教育工作者。我在大学里教书,看着一届届学生来到我的面前,又一届届离去。穿过他们的身后,我又看到那些更年幼的孩子们。他们的目的都很明晰,即从幼儿园如何考上一个优秀的小学,然后从小学如何考进一个优秀的中学,最后终于进入理想中的大学,大学之后,又想找到一个好的工作……

我所任教的学校还算不错,每年有近10万学生的报考,最后能考进的大概只有1000多名。这是一场非常严酷的竞争。然而,我几乎每一年都能看到这样的学生:进入大学以后,变得十分颓废,没有一点存在感与意义感。就在今年,我看到一位学生深夜两点钟在朋友圈发出求救讯息:声称人生毫无意义。这是为什么呢?他们是我们所认为的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孩子,然而他们却处于巨大的焦虑、无力、无奈的苍茫状态中。诚如《论语·子罕》:“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我们现在都能够看到教育的种种刻板性与痼习,多少人都在学习方法,在大地上练习奔跑,求索路途的捷径。但是,当有一个人告诉我们,还可以向天空飞翔的时候,那些指向捷径和奔波的艰辛,其实都毫无意义。因为当他飞起来的时候,所寻找的乃是自我的自由。但这种寻找是不容易的。真正好的教育、理想的教育应该是促成这样的一种自我教育。只有当你的灵魂成为你自己的导师之际,你才是真正地地走在了自己的路上。

而这种指向自由与自我教育的极不容易,对它促成需要两个借力,一者为读万卷书,再者为行万里路。我看到了傅国涌老师朋友圈里面的信息以及孩子们的话语,不仅是今天所表现出来的这个公共的展示,更有在这一年来孩子们所阅读的书籍。这其中不仅有时代的,还有古典的,不仅有此国的,还有彼国的,甚至包括万国的文明之精华,以冀这些孩子能够成为文明之子,拥有非常精彩的内心之成长。然而,这份经验终归是别人的经验,是以他者的文字样貌作为呈现,故终归是抽象的,其再多的阅读结果,也往往如诗人歌德笔下那位终于陷入枯窘的浮士德博士一样。

这时,就出现了另外一个寻找,即用自己的脚步、自己的眼睛乃至整个真实的身体进入到各种现场当中,这些现场既有时代的大城,也有古典的废墟,更有自然界的山川河流的漫步与远足。于是,这些孩子的身影,出现在希腊,出现在意大利,出现在北京的故宫,出现在美丽的富春江上。诗人泰戈尔曾说,要成为大诗人、大作家、大画家,书可以少读,却要“多逛山水,到自然里去找真、找善、找美,找人生的意义,找宇宙的秘密。实在不单单印有黑字的白纸才是书,生活就是书,人情就是书,自然就是书”。大体如是!

这种现场的集体行走,因为有一位资格俱足的老师在场,即把天地作为教室,把宇宙作为课堂,复苏了他们的整个生命。我为之深感惊诧,我只记得孔子带着天命周游六国的时候,就曾把天地宇宙作为教室与课堂,弟子们以地为席,以天为幕,展开其弘深博大的教育。此乃有天命之人之所为。而如今,我们的童子们有福了。他们进入到这种特殊的童子班中接受教育。当然,以后集体行走的意义也许慢慢会成为个体的行走,只要具备足够的勇气。甚至,当个体的行走成熟了以后,又可以带领一批人集体去行走,“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这就是文明与文化的大义之所在,它们是借助教育与自我教育完成的。

我认识一位年轻的朋友,他行走过20多个国家,25000多公里的行程。这样一路走来,他的人生格局便逐渐发生了改变。行走的途中,他将这些心灵的感悟编辑成书,名为《我和哈利的环球骑行》。也是缘分所致,他找到了我为他撰写此书的序言,我把这篇序言名为《在生命的收割当中,收获的全是自己》。即,只有在这样的行走当中才能与自己相遇,促成自我与自由的寻找。

我自己也有一番经历,我曾有两个月的时间,独自一人行走在印度的喜马拉雅山群峰之间。这种行走不是刻意的安排,许多都是偶然与意外。那种与天地万物、花鸟虫兽共在的真实的生命经验,你是无法从文字当中直接获得的。然而,这种行走最终是为了什么呢?肯定不是走向他方异域,而是寻找自我,促成自我翅膀的生成,进而拥有飞翔的能力。

所以,我在此特别向傅国涌老师这样的行动者致敬。他曾经自我行走,现在又带着一些童子行走,促成每一个人找到生命的现场,找到存在界的中心,这就是值得我们珍爱与重视的教育。

面对世界的暗夜,有人在诅咒,有人在发光;面对命运的无常,有人在焦虑,有人在创造;面对时代的混沌,有人在抱怨,有人在廓清混沌,建立时代与精神的新秩序,所幸有傅国涌老师在带着一批童子于母语中采集美善、播种美善,借此克服了这个时代的混浊。这比尼采说的“在自己身上克服或战胜时代”要可靠很多,信心更大。

(作者系中国美术学院副教授)

《中国教师报》2018年11月07日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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