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搬来户人家，是一对老夫妻，大概70岁上下。
我与这户人家接触不多，老先生总是自忙自的，很少讲话，老太太则是一脸和善，时时准备与人搭话的样子。
老夫妻有辆摩托车，星期天一早，他们就骑上摩托车出门，10点左右回来，车上有肉有菜，大包小袋。他们选菜也很讲究，豆类都是连枝带叶，有时还买来活的土鸡、土鸭。
老人家手脚利索，买回一堆菜，择的择、洗的洗，不一会儿就分门别类地摆好。中午时分，菜摆得满满一桌，老夫妻的女儿女婿和孙儿孙女陆续回来，家里顿时热闹起来，电视机里的音乐声、孩子们的欢笑声、大人的说话声，充满一楼人家。
转眼间就到了年底，学校已放假，家家户户都准备过新年了。在大寒前后的一天晚上，我从外面回来，看到一楼的灯亮着，人来人往，门口还摆着花圈。再往里走，一楼人家的门半掩着，隐约看到室内新设的灵堂。啊，一楼的老先生走了？我一惊，老先生身体一向很好，真是人生无常啊。
回到家，妻子也很伤感，她说前一阵听老太太说老先生身体不好，可没想到这么快。我拉开窗帘，下雪了，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橘黄色的路灯下，雪下得纷纷扬扬，雪花落在楼下的花圈上，慢慢地融化，亮晶晶的，像清凉的泪滴。
老太太一个人，依然买菜、烧菜，用手拖车拖着，然后坐在那里择菜、洗菜、烧菜。她把收音机声音开得很大，听那些他们年轻时爱唱的歌曲。我想，许是在想着与老伴在一起的时光吧。她看到我时，没提老伴去世的事，只是告诉我，哪个孙子要上高中，那个孙女要从国外回来了……
看着眼前这位银发老人，看着那些嬉闹的孩子，再看着地上的枯叶和枯叶间新生的草芽，不由得想起白居易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自知要老去，自知终归于虚无，但仍然顽强、坦然、快乐地活着，一代走过，一代又来，欣欣向荣，生生不息。
古今中外的诗人和哲人都在努力探寻生命的意义。唐代张若虚在《春江花月夜》里吟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宋代苏轼在《前赤壁赋》中感叹：“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我想，何止于天地，天地间生长的人类不也如此吗？
（作者单位系安徽省教育厅）
《中国教师报》2017年12月20日第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