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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糕蒸出家味道

作者:张洵玮 发布时间:2022.01.18
中国教师报

小时候,盼着放寒假,一放寒假就进入过年预备状态。

对腊八粥的眷念很淡,倒是腊月十五前后两三天印象深刻。每年的这几天,村里的磨面坊很忙,村民都在磨黄米面。新磨的黄米面热腾腾、潮糯糯,多放一两天就会发霉,所以大家都赶在这几天蒸年糕。

蒸年糕这天,姥姥家所有人全部到位,既热闹又有秩序。姥姥负责人员调配和技术支持,长及脚踝的围裙像战袍,跟着姥姥征战锅台许多年,上面洗不净的油渍像勋章,见证了这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辛苦干练的一生。

硕大的蒸锅坐在土炉子上,蒸屉上铺着洁净的笼布,灶台旁边是个巨大的锅台,功能之强大不亚于现在的整体厨房。锅台上平放着长长的案板,已经涂好了一层明亮亮的麻油——我靠近锅台,麻油的香味儿沁入心脾,味觉的记忆就这样深深烙进童年里。

里间的火炕上坐着家里所有的女人,她们围着大笸箩把黄米面搓成一个个松软且有韧性的小球儿。姥姥和舅舅抬起笸箩到外间搁在锅台上,然后姥姥把小面球儿均匀地撒在冒着蒸汽的笼布上,笼布包好,盖盖儿。据说这个撒是个技术活儿,所以一直是由姥姥做,舅舅负责拉风箱烧火。火苗贪婪地舔着锅底,蒸汽越来越大,到后来,外间腾云驾雾,像《西游记》里成仙的幻境。这个过程叫蒸糕。

姥姥一声令下,出锅!舅舅和姥姥把冒着极大热气的笼布抬到抹了油的案板上。原来的面球儿已经粘在一起,姥姥则把手伸进冷水盆,蘸着凉水在温度极高的面团上使劲按压,这个过程叫搋糕,糕劲道不劲道大多看这个过程。那时候姥姥搋糕的动作行云流水,绝不拖泥带水。随着糕的温度降下来,外层便结了一层薄薄的浆皮,看起来光滑又温顺。搋好的糕叫面性糕,透着金晃晃的亮光,馋嘴的就可以就着辣汤尝尝了。

糕体放进笸箩,抬回里间,给正在闲话的女人,她们负责把糕体加工成或圆或长的馅儿糕:有糖的、有水萝卜的、有豆沙的、有烂豆腐的,也有实心的。这个过程叫捏糕。

紧接着,捏好的糕再通过大笸箩抬到外间。原来的大蒸锅功成身退,换上一口半大铁锅,里面的液体宠辱不惊,细碎的气泡从升起到消散从容不迫,糕一下去便迅速被裹上一层细密的脆皮——外焦里嫩。这个过程叫炸糕。炸好的糕躺进黑亮的瓷盆里,嘶嘶地冒着油花,颇有些不甘心的劲头儿。

这时候姥姥站在门口喊一嗓子,孩子们便停下所有游戏,围过来等待任务。姥姥把炸好的糕放进白瓷碗里,有的11个,有的13个,都是单数,指挥孩子给相好的亲戚邻居送去。这是送糕。

之后,跑得满头大汗的孩子,累得人困马乏的大人,还有姥姥这个大功臣,聚在一起吃年糕。妈妈爱吃面性糕,姐姐爱吃实心糕,我爱吃萝卜馅儿糕……吃了年糕意味着这一年顺利圆满,下一年还会步步登高。

我至今仍能清楚地记得烟雾缭绕的屋子,喜笑颜开的家人,尤其记得姥姥里外指挥大家忙碌的样子,这个过程,让我看到了家以及家里生活的烟火气。

(作者单位系河北省怀来县沙城镇第四小学)

《中国教师报》2022年01月19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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