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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边上

那年,那灯

作者:宁 红 发布时间:2020.05.19
中国教师报

闲时帮母亲收拾旧物,在一口木箱里,看到一个用牛皮纸紧紧包裹着的物件。原来是一盏厚重的煤油灯。恍惚间,眼前似乎摇曳着煤油灯那柔和的光。

小的时候,家家户户照明用的差不多都是油灯。一截带松脂的树结、一个空墨水瓶装点柴油,这就是最简易的油灯。带玻璃灯罩的煤油灯算是比较高档的,燃烧稳定、灯光明亮。我从小怕黑,天没黑就嚷着点灯,母亲燃起煤油灯,屋内霎时弥漫着一片橘黄的光,朦胧、柔和、温暖。有灯亮,有母亲在,我就觉得踏实。

那是我家最艰难的时期,父亲下放到农村,不久身染重病。母亲在镇上的学校教书,白天忙完学校的工作,晚上回家就着煤油灯纳底做鞋,还要教育儿女、照顾丈夫。母亲让我每天把灯罩擦得亮亮的,她说灯光亮堂,心里就亮堂,日子才会过得亮堂。艰难的岁月里,是母亲为全家燃起希望的灯。

灯下,我见得最多的是母亲纳鞋底的样子。她每穿过去一针,手臂扬起,拉紧线索,又钻进去一针,针索来来回回中,“呲啦”的声音富有节奏感。看到母亲熟练自如的样子,有次我央求她让我也试试。我左手拿鞋底,右手捏针,可厚厚的鞋底哪里钻得进针去?母亲教我用顶针帮忙,结果针鼻一歪,针扎进我中指的皮肉里。从此,我再也不敢用顶针。

灯下,母亲不仅给了我物质上的享受,还带给我精神上的滋养。母亲是语文教师,她引导我阅读,指导我写作。母亲靠着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人,百般精打细算,尽可能给我借书买书。多少个夜晚,我做完作业,在那橘黄的灯光下,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对书籍的痴迷、对文字的喜爱,或许那时就随着灯光,一起深深浅浅地印入了年少的心里。

母亲喜欢猜谜语,尤其是字谜,她也培养我的兴趣。记得还是小学二年级时,母亲给我出了一个字谜:“一木口中栽,非杏又非呆,若作困字猜,也没好文才。”我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就猜出了“束”字,母亲高兴地表扬了我,我自然备受鼓舞。后来,一些难度更大、有一定技巧的谜语,我也能猜出来。有次,母亲出了这样一个谜语:“炮马士象一盘棋,老帅当中笑嘻嘻。五个小卒当阵卧,为何输了这盘棋?”想了半天,拆字、重组、另解,都猜不出。吃饭也想,睡觉也想,突然眼前一亮:这盘棋没有“车”——欠车?那就是“软”字啊!

灯光还映照了父母的和睦恩爱和相濡以沫。父亲患病多年,母亲不离不弃,除了寻医问药、悉心照料,更给了父亲无尽的鼓励和支撑,让父亲有了与病魔抗争的勇气和决心。许多个夜晚,我们兄妹都睡了,父母卧室里还是细语呢喃,灯光亮了很久很久。

今天,煤油灯早已成了“历史文物”,从白炽灯到日光灯、节能灯,再到能调节灯光亮度和颜色的LED灯……但一盏煤油灯,见证了无数的幸福和辛酸,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和情感。我轻轻摩挲着这盏煤油灯,用牛皮纸把它重新包好放回原处,就让它在这里静静地躺着吧。岁月深处,灯影摇曳,永恒的灯光带给我温暖和慰藉、希望和梦想,也照亮我前行的方向。

(作者单位系湖北省英山县红山中学)

《中国教师报》2020年05月20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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