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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教育的“新”与“旧” | 万里边疆教育行

作者:王家源 发布时间:2019.09.30
《中国民族教育》杂志

位于中缅边境的云南省沧源佤族自治县是典型的民族“直过区”。新中国成立后,这里由原始社会末期一跃千年,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

一个月前,我们深入这块秘境之城,感受沧源对教育前沿的探索和对民族文化的坚守。这里的“新”和“旧”碰撞、融合,它们与沧源旖旎的风光,一同印在了我们心里。

信息化给边疆的孩子们带来了什么

沧源最大的亮点是教育信息化。这个发现一度让我们一行几人非常意外。一个从原始社会走过来的民族“直过区”是怎样与教育技术的前沿联系在一起的?

从县城开车,要走两三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班老中心小学。没有路灯,不远处村寨的亮光和星星月亮,一同照亮了山路。同行的老师告诉我们,山上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就是缅甸人家了。

校长沈应流是2005年来到班老中心校的。当时,学校仅有一台办公电脑,而现在,不仅有了计算机房,实现了全校无线网络全覆盖,还有了3D打印机、编程机器人,创客教育在全校铺开。

近几年,沧源县开始引进创客教育,班老中心校是第一批试点学校。去年5月2日,沈应流把10个平时喜欢摆弄电子白板的年轻老师聚集到一起,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套创客教具。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就有老师按说明书把机械臂做好,拿到了他的宿舍。“这让我感到,创客教育可以成为学校发展的突破口。”沈应流说。

此后,学校开始思考,把机器人做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怎么让学生们感兴趣,下一步,如何让所有人参与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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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教育报刊社“边疆行”云南报道组与当地师生合影。王家源 供图

学校创建了兴趣小组,学生们完成的作品被摆在操场上,吸引了不少同学的围观。随着兴趣小组的开展,学校还以班级的形式开展创客教育活动,每周进行一次。

创客教育对于边疆的孩子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在沈应流看来,是让高大上的科技,变成了孩子们身边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并通过编程让孩子们有所感悟,对于培养他们的创新思维有很大的帮助。

在去班老中心校的途中,汽车一拐,我们跟随沧源县副县长杨金勇来到了班洪乡南板完小。

刚踏进学校,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白色的雾气渐渐弥漫。一楼教室里,六年级的学生们正在接受知识的“浇灌”。

他们在上一堂直播课。屏幕的另一头,沧源县国门小学教师蔡荟琼正在上六年级数学的复习课。不久之后,学生们就要参加升学考试了。这堂课,全县所有相关班级都可以通过全景平台收看。

一块屏幕,把全县最好的教育资源,链接到了县里所有中学和中心小学。全县76个村小和教学点里占全县小学生47%的孩子,享受到了同乡镇中心学校、县城学校一样的师资力量,38个教学点音乐、美术等师资不足的问题也得到缓解。

用味觉和舞蹈记住家乡味道

四十多人围成内外两圈,伴着欢快的旋律“打歌”,是勐董完小每天大课间的保留活动。这套充满佤族风情的韵律操,从歌曲到动作,都由勐董完小的老师们独立完成。

工作之余,勐董完小校长陈世民热衷于研究佤族民间音乐,自己还会谱曲、写歌词。一次偶然的机会,音乐教师彭丽春从陈世民那听到了这首曲子,便萌生了配上动作变成韵律操的想法。

彭丽春走访了佤族民间艺人搜集动作素材,又从佤族传统民俗活动“打歌”中提炼了经典动作,经过反复改进,形成了这套韵律操。

佤族没有自己的文字,除了口耳相传和古老的崖画,舞蹈成为记录生活、表达情感、传承文化的一种方式。这个“能说话就会唱歌,能走路就会跳舞”的民族,在采访的全程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除了舞蹈,千百年来,阿佤人靠山吃山、靠火生活,形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饮食文化。这几年,老教师田国锋一直在下乡找“菜”。他要找的,是自己小时候吃过的传统佤族菜。

下乡、摘野菜、打野物、自己煮、拍照片、写菜谱。有些蔬菜有自己的时令,有些野菜相当难找。用了3年时间,田国锋写成了校本教材《佤族传统饮食文化》。去年9月,这门课在学校开授。他想要讲给孩子们听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想要孩子们用味觉记住自己家乡和民族的味道。

面对佤族民间文化的衰竭,在沧源,学校正承担起部分保护、挖掘、整理、弘扬和传承佤族民族文化的责任。在勐董完小的32个社团中,就有16个涉及民族文化,系统介绍佤族的器乐、舞蹈、饮食、民俗等。在陈世民看来,民族文化是不管学生走到哪里永远的根。

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已融入一草一木

南腊完小教师杨红军不太爱讲话,但写的一手好字。一笔一画,遒劲有力,像他的为人。

教室中贴着他给孩子们的寄语:努力学习,用心做事。因为努力是进步的阶梯,用心是做好的前提。

他这样写,也用言传身教这样教着孩子们。

生于斯,长于斯,除了去市里读师专的几年,杨红军几乎没有离开过南腊村和他教了半辈子书的村小。曾有调到城里条件优越学校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但被他婉拒了。1991年,在其他村小当了7年教师的杨红军调入南腊完小。同一年,由于工作业绩突出,他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从那以后,城里的学校又多次抛来橄榄枝,但他依然选择留下。

杨红军并不认为自己做了大多牺牲,他的人生和他的教师生涯一样,早已和这所村小融为一体,不可分离。

尽管在村里有自己的房子,但杨红军和家人住得最多的,依然是学校不到20平方米的宿舍。

南腊完小校长李快忠说,有时候放长假,他惦记学校的情况,就打电话问杨老师,每次杨老师都回答:“学校很好,我一直都在,放心吧。”每次听到他的这句话,李快忠打心眼儿里感到安心和感动。

杨红军极少拍照,家中的相册里,每年和毕业生的合影几乎成为他仅有的照片。

翻看这些多半有些泛黄的照片,杨红军还能准确记起他们在上学时的一些细节:这个学生上学时特别能吃苦,现在已经读大学了;那个学生成绩很好,但是家里很困难,我有时候会找他谈心;这个女生当时爱打篮球……

杨老师的故事,原本并不在我们的采访和拍摄计划中。但听到这个线索后,我们深受感动,临时调整了计划,才有了与杨老师相识的过程。杨老师面容清癯,配上黝黑的皮肤,看起来颇为严肃。但谈到学生们,他的眼中总会流露出不一样的神采。

虽然自己没有走出沧源,但杨红军希望孩子们能走出去看看。几十年来,他就是这样目送着孩子们迈着深深浅浅的脚印,走出大山,走出沧源。

走向更宽广的世界,走向未来,这正是沧源教育带给我们的最大触动。

(作者系中国教育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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