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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花30年走遍非洲,在非洲研究领域发出中国声音

刘鸿武:逐梦非洲

作者:本报记者 高毅哲 蒋亦丰 发布时间:2019.03.28
中国教育报
刘鸿武:逐梦非洲

浙江师范大学 非洲研究院院长刘鸿武

“只有得过非洲疟疾,你才会懂得非洲。”

上世纪80年代,正在武汉大学读书的刘鸿武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这句台词在他耳畔一闪而过。

雁过留痕。数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刘鸿武前往尼日利亚做田野调查。在那里,他恰恰感染了非洲疟疾,高烧多日才可下床,走出户外看到炙热阳光下的热带雨林,他一下想起这句话来。

一霎时,非洲的天地自然在这位瘦削的青年学者的内心掀起波动。他在云南边陲度过青少年时代,那里的旖旎风光和绚丽人情为他的精神注入灵魂。如今,眼前的非洲景象和他灵魂深处的少年记忆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那一次旅行,他选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与非洲结缘

江南的春天,总是多雨。

从浙江师范大学非洲研究院刘鸿武的办公室向外望去,有一方校园中的湖水。湿润的季节,湖面笼罩在层层薄雾中,一株株香樟树绕湖而生。

刘鸿武喜欢这片风景。望向微微摇动的香樟树冠,他有时会想起位于几内亚湾的尼日利亚拉各斯大学那片滨海的椰林。

1990年,就是在拉各斯大学,刘鸿武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非洲留学之旅。

彼时,1984年从武汉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刘鸿武已在云南大学教了五六年的世界史。在云大的日子里,刘鸿武常去边境乡镇的大山沟里考察社会与民情,对汉族与少数民族、内地与边疆的二元文化结构与时空差异有了进一步的切身感受。然而,当时的刘鸿武对自己的学术之路是困惑的,自小生活在中国西南边地的高山大峡谷深处的他,无法在嚣闹都市里找到思想创造的感觉。

1990年,刘鸿武来到拉各斯大学进修。刚到非洲的刘鸿武,其实依然没有找到学术的方向。直到那天他感染了疟疾,于是有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把非洲称为我学术的新生起点,绝不为过。”坐在浙江师范大学非洲研究院的办公室里,刘鸿武含笑回忆。在非洲独特的自然生态和文化环境里,刘鸿武开始了对非洲大陆的探索。作为改革开放后国家派往非洲留学的较早一批年轻教师中的一员,刘鸿武没有去学语言专业,而是展开了非洲文化史的研究。这在当时留学非洲的年轻人中是少见的。

越了解非洲文化,刘鸿武越热爱非洲热土。非洲的文化、音乐、生活习惯跟这块大陆的环境密切相关。非洲人有许多在这块大陆上生存发展的传统智慧和知识。比如,与亚洲文明多是大河文明不一样,非洲大河流域的文明比较少,反而常常出现在各个高地上。实地体验过,刘鸿武才知道有水草的湿热地方,就会有蚊虫疟疾,非洲文明遍布于高地乃至稀树沙漠的边缘,原因就在于此。

“非洲是一门行走的学问。”刘鸿武说,“只有扎根非洲大地,深入非洲生活,拜非洲人为师,听得懂非洲的音乐,能欣赏非洲的舞蹈,明白非洲为什么有那样的巫术文化及居住方式,你才能做好非洲研究。”

近30年过去,刘鸿武的非洲情感愈加深厚。他每年多次往返非洲和中国,足迹遍布非洲大陆。非洲的自然风光和瑰丽人文,已成为他内心世界的重要部分。不久前的农历新年,在基本雷同的祝福语中,刘鸿武的拜年贺词别具一格:“愿您的事业如非洲草原般广阔、前程如非洲钻石般闪亮、生活如非洲咖啡般醇香、身体如非洲雄狮般矫健、家庭如非洲舞蹈般欢乐,愿我们的友谊如乞力马扎罗雪山高耸入云天!”

为非洲痴迷

从拉各斯大学回到云南大学后,明确了学术方向的刘鸿武把全身心投入到非洲研究中,他先后出版《黑非洲文化研究》《东非斯瓦希里文化研究》《尼日利亚国家发展史纲》《中非合作五十年》《达尔富尔问题研究》《中非发展合作的理论、战略与政策研究》等10多部著作,发表数十篇专业论文。2006年,他的《中国对非洲战略初探》荣获“中国国际关系学会首届优秀成果奖”。

然而,尽管刘鸿武已在非洲研究领域声名鹊起,他却深知,国内对非洲的研究力量依然薄弱,而中非关系的迅猛发展,正对中国的非洲研究提出挑战。2007年,他来到浙江师范大学建立非洲研究院,开启了自己建立一个基础扎实、学科全面的学术平台,聚集各方年轻才俊推进非洲研究事业的学术梦。

浙江师范大学位于金华市。学校距杭州、上海仅一两个小时,更紧邻义乌、温州两大市场,中非民间交流十分活跃,为深入研究中非贸易和民间往来提供了便利。然而,建院之初,研究院所有事情几乎都是一片空白。作为浙江省政府引进的人才、“钱江学者”特聘教授,刘鸿武深知肩上责任重大。

刘鸿武把着力点放在组建和培养一流人才团队上。研究院建立初期,招入了一批来自全国各高校不同专业的博士生。很多人之前并没有非洲研究的经历,需要从零起步。那段时间,刘鸿武白天为研究院的建设而操劳,到了深夜,又挤出时间钻研学术,为年轻科研人员修改论文和课题设计。根据年轻人们各自的专业背景,刘鸿武为他们拟定了研究领域、区域和国别、课题方向等。就这样,非洲发展问题、非洲医疗与减贫、非洲产业经济、非洲教育发展、中非影视合作等一个个方向有了眉目。

要想在非洲研究领域脱颖而出,必须一步一个脚印,长期坚持。刘鸿武给年轻研究者们定下一个个不同阶段的“小目标”:找准奋斗的方向,翻译一本相关外文书籍,深入要研究的区域与国别,申请一项国家社科基金,出版一部专著,完成一项有影响的咨询报告,在非洲研究院大平台上建一个自己的小学科平台,积十年之功成为一个优秀的非洲研究者等。

“一线经历、一手资料、一流人脉”是刘鸿武对研究院年轻学者们的要求。到了非洲研究院,必须先去非洲;不要急着做某方面的专题研究,而是要有整体把握和长期积累——这些不成文的规定背后,是对这二十余人团队的殷殷期盼。“如果最后能留下三分之一真正喜爱非洲、致力于非洲研究的人,那我这块工作也就算成功了。”刘鸿武说。

渐渐地,这支年轻的非洲研究智库团队在战略研究、政策建议、舆论引导、公共外交等方面崭露头角。随着名气越来越大,研究院也迎来一批批合作交流与参观学习者。起初,一些研究人员颇有怨言,认为研究院是学术机构不是接待处。刘鸿武则认为,学术需要交流沟通,金华非大都市,发展不易,更需要多交往。为此,他个人冲在前面,尽量承担学院的行政工作,让年轻人潜心学术研究。如今,研究院已承担了22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几乎人均1项,以及几十项教育部、外交部等部委和国际合作课题。

随非洲起舞

建立非洲研究院,刘鸿武不仅要打造一个学术的平台,也要建立一个人文交流的平台。对此,刘鸿武有个形象的比喻:“人文交流是水,经贸合作是鱼,政治互信是塘。鱼塘建好了,鱼要成长变大,就要有好的人文交流的水来滋养。”

在非洲研究院里,有一座在当地小有名气的非洲博物馆。博物馆里存有800多件来自非洲的藏品,每年接待政府官员、国外使节、中外学者、大中小学生、普通市民达1万多人次。很多非洲客人走进博物馆,都为中国朋友如此用心介绍非洲的历史文化而感动。有一次,几位非洲客人情之所至,拿起展览的非洲乐器,边弹边跳,博物馆里一时欢声笑语。

从事非洲研究近30年,类似的场景多次上演,让刘鸿武久久难忘。

“西方人看非洲是异域文化,而中国文化没有这个概念,中国人崇尚的是多元文化,所以我们能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刘鸿武说,“有人认为中国的非洲研究50年内赶不上西方,我不这样认为。我们可以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在刘鸿武的推动下,非洲文化已在金华播下了种子。他在金华市秋滨小学建起了中非文化项目“非洲文化活力园”,小学生们在这里接触非洲风格的音乐、面具、服饰等,充满了对遥远世界的想象与期待。浙江师大还牵头在金华古村落锁园建成非洲文化沙龙馆,每逢长假,非洲歌舞秀、美食宴等活动精彩纷呈,吸引上万名游客参观。而在非洲研究院,也有8名非洲籍学者加盟。他们生长在非洲,在中国学习,既懂非洲又懂中国,在刘鸿武看来,他们是中非人文交流的天然桥梁。

从初出茅庐到卓有成就,刘鸿武的非洲梦越做越真实。

他难以忘记,在东非印度洋的茫茫海面上,有被称为“丁香之岛”的桑给巴尔,岛上的石头城闻名遐迩。第一次去石头城,刘鸿武走在弯弯曲曲的石板胡同里,与一扇扇古老结实的木门擦肩而过,探访幽静小院里居民的生活,竟一次次体会到与云南丽江小镇一样的神韵,产生回到少时丽江岁月的幻觉。

“做非洲学术研究,并非只是个人的闲情逸致。非洲大陆的发展问题及中非发展合作,是一个涉及二十多亿人的事业。非洲研究应该有更开阔的眼光与舞台。”刘鸿武说,“人类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中非学者可以共同努力,创造人类共通共享的知识体系,助推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

《中国教育报》2019年03月28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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