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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暄琐话

谁是谪仙

作者:朱美禄 发布时间:2021.01.19
中国教师报

谪仙,本是指谪居世间的仙人。这一说法最早出现在《南史》隐逸传中,指一位不知名的蔡姓隐士:“永明中,会稽钟山有人姓蔡,不知名,隐山中,养鼠数千头,呼来即来,遣去即去,言语狂易,时谓之‘谪仙’,不知所终。”后来随着历史演进,谪仙一词常用来指代才情卓绝、潇洒飘逸的文人。

唐代诗人李白,才华横溢,凌跨百代,谪仙也就成了他的时号。李白曾在《对酒忆贺监》诗序中说:“太子宾客贺公,于长安紫极宫一见余,呼余为‘谪仙人’,因解金龟换酒为乐。”在诗中又说:“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这个说法真实可信,也为正史所采用。《旧唐书》记载:“初,贺知章见白,赏之曰:‘此天上谪仙人也。’”《新唐书》记载:“天宝初,往见贺知章,知章见其文,叹曰:‘子,谪仙人也!’”因此,当时和后世的文人多称李白为谪仙,杜甫说“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韩愈说“少陵无人谪仙死,才薄将奈石鼓何”,徐铉也曾说“高情丽句谁偏重,圣代词臣李谪仙”。但是,李白又把谪仙这顶“高帽”慷慨地送给了西汉文学家东方朔,他在《玉壶吟》诗中写道:“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既有以东方朔自比的意思,又表明了对东方朔的推崇。

宋代苏轼文章冠绝天下,也常常被人称为谪仙。王辟之在《渑水燕谈录》中说:“苏子瞻文章议论,独出当世,风格高远,真谪仙人也。”称苏东坡为谪仙的诗文,实在不知凡几:“东坡谪仙人,游此江海境,赋诗凿空阁,如以镜写影”“东坡本谪仙,少陵亦诗豪,尚友千载上,招手同游敖”“东坡先生谪仙人,骑鲸海宇几十春,麾呵日月斥八极,笑触丰缺天不嗔”。

有道是“酬酢以为宾荣”,在文人的“朋友圈”中,谪仙也成了一种“点赞”方式,因此难免就有一些不算杰出的文人也被称为谪仙。唐代方干在《宋从事》一诗中说:“出众仙才是谪仙,裁霞曳绣一篇篇。”北宋邓肃在《送思道之福唐》一诗中也说:“一樽初对谪仙人,只用澜翻细论文。”南宋王之望在《董令升待制生日》一诗中则写道:“当年今日,谪仙初降,庭露馡馡。”在这些诗歌中,抒情言志的功能衰退,交往应酬的功能十分突出,被目为谪仙的文人也多不甚知名。

也许因为谪仙这个称谓太过美好,以至于有人抵抗不住诱惑自称谪仙。相传黄庭坚8岁写的《送人赴举》诗道:“青衫乌帽芦花鞭,送君归去明主前。若问旧时黄庭坚,谪在人间今八年。”年幼的黄庭坚以谪仙自诩,口气不小,但也天真可爱。至于清代袁枚,则是想方设法往自己身上贴谪仙的标签。他在《随园诗话》卷三中说,曾有徽州汪明府见访留诗:“适余外出,未获相见,蒙其题壁云:‘无人不识元才子,今我来寻李谪仙。底事闲云无处捉,教侬空荡钓鱼船。’”在卷四中又说龚如璋之事:“过随园见赠云:‘早结山堂水竹缘,朝簪重脱未华颠。有诗何但称循吏,不老方知是谪仙。’”袁枚虽然是不世出的才子,但这样反复借他人之口称自己是谪仙,其心理动机也不禁让人莞尔。

其实,作家能否取得文学成就,与谪仙称号一点关系都没有。古往今来,几乎没有人视杜甫为谪仙,但他的诗歌与李白一样光芒万丈,“子美以诗鸣,今古无对手,当时谪仙人,长句颇先后”。由此可见,作家贴不贴上谪仙的标签符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创作出经受时间考验的传世作品。

(作者单位系贵州财经大学)

《中国教师报》2021年01月20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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