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与妻撑伞踏上村前的路。家乡路是通车大道，但雨天却少有车辆行人，正好可以散步。入秋以来雨水多，一下就是几天，不紧不慢，不停不歇，让人不免生厌。可我却特别喜欢这“一霎烟雨织秋凉”的感觉。
任意踏上一条道，都会有好的风景。向东，是出山的路，两边的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而路却越走越宽敞。随着山移水转，曲曲弯弯，过了数道湾之后，尽头是一个繁华小镇。雨天的闲日里，有时突然想喝两杯，就走上这条道。在这烟雨小镇，找一个温馨的酒馆，或与妻，或约三两知己，临窗而坐，喝酒、品茶、聊天。
今天我们出门往西走。西去的路，是村子的主干道，记忆中是条坑坑洼洼的沙石路，在没有月亮的晚上，胆小是绝对不敢走的。现在，路北靠着向阳的山根，一路都是楼房，硬化了的水泥路宽敞平坦，路灯照着辉煌和温馨。走着这条道，总有无比亲切的感觉，凉风拂面，细雨如丝，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雨日人家多清闲，只有几个老人在路边看庄稼，倒是路南的川河水哗哗地流着热闹。时有几只暗红色的蜻蜓，极速点水而下；仔细看时，还有几只小时候被我们称为“鬼蜻蜓”的细小蓝色豆娘，安安静静地悬在草叶下，像是在那里躲雨。偶尔一声鸟鸣，原来是一只叫“叼鱼狼”的翠鸟俯冲水潭捉鱼。
细雨敲伞的声音密了起来，而如此湿润凉爽的风，却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去观赏雨中的河流、雨中的人家、雨中的远山近树。家乡的山多是沙石山，连着河床，河床上也多见连着山体的大石。水击溅花，翻卷訇然，让人不禁肃然起敬。看水依然远去，想着它不舍昼夜，出山出川，赶赴大沙河的一场相约，我们的心着着实实地折服而激动。
雨小了，风渐起。几片落叶随之而来，红的、黄的像驳杂的蝴蝶，只是带着雨的沉重，没有那么飘逸潇洒。我们全然没有看见落叶而伤感的意思，反倒欣喜地去捡拾喜欢的叶子。留下一片落叶，也留下了一片天高云淡；珍藏一片落叶，也珍藏了一段美好人生。杜牧说：“风吹一片叶，万物已惊秋。”对我们而言，这该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了。
待雨过天晴，田畴上的庄稼就要收获了。河旁埝畔，人家场院边的核桃果实累累，已臻成熟；花期较长的紫薇、月季、牵牛，还有婷婷袅袅的格桑花，仍然开得不知疲倦、忘乎所以。不知不觉就从衣兜里摸出手机，随手拍下几张雨中小景。
忽然有人迎面而来，原来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她一手撑伞，一手推着婴儿车，轻声细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吟诵一首古诗。不知是吟诵给车里的婴儿，还是自己一时兴之所至脱口而出。
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走在细雨中，当路灯亮起的时候，我们才知天要黑了。再看，不觉已走到槲树岭上。槲树岭是我们村与外村的搭界，站在高处回首，又是一幅静美的山村夜景图啊。
（作者单位系陕西省洛南县三要中学）
《中国教师报》2020年10月14日第16版